王金贵
现在过春节,对于孩子们来说,希望父母给自己添上一套新衣裳,这样的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父母轻而易举就能办到。而在我们那个经济困窘、物资匮乏的孩提时代,过春节时,要想穿上一件新衣裳绝对是一种奢望。
我们家兄弟姊妹六个。那时的春节,我们心里谁都清楚,母亲是我们家中在生产队里唯一的劳动力,年底结算下来不进钱那是常事,如果不超支也就万幸了,父亲微薄的工资是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春节时谁想买上一件新衣裳是极难的。尽管如此,母亲总是想法设法给我们做一双新布鞋。
每到冬季,母亲放工到家后,除了要做一日三餐,还要做其它家务,所以见缝插针地给我们做布鞋准备过新年。我清晰地记得母亲给我们做布鞋取鞋样时的情景,她拿出父亲带回来的旧报纸平铺在地板上,让我们赤着脚,站在报纸上,用铅笔围着我们的脚边画个脚印,然后再用剪刀沿线剪下,鞋样就采集成功了。随后母亲用家人穿过的破旧衣裳剪下的边角料紧锣密鼓地糊着做鞋底用的布板,接着是糊鞋帮。每天晚上,待一切家务做完,安排好我们兄弟姊妹全部上床休息后,她才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给我们做相关的针线活。
印象中,母亲做布鞋工作量最大的要算纳鞋底了。我的父亲是一米八几的高个,我们五个兄弟和一个妹妹都有父亲的遗传基因,个高脚大。这样母亲纳鞋底的工作量当然也增加了,一双鞋底往往需要几个晚上才能纳完。有时,我们一觉醒来,还见母亲在昏黄的油灯下专心致志地忙碌着。
母亲做布鞋忙而有序,一般都是先订好一双双鞋底,再纳好每双鞋帮,待两道工序完成后,才用粗尼龙线将鞋子组装好。鞋子做成功了,都要我们对号试穿,见我们试穿时合脚,她的脸上就会露出满意的笑容。母亲给我们做的布鞋取名为“松筋口鞋”,与现在的老北京布鞋几乎一样。我们穿着母亲做的非常合脚的新布鞋,倍感自豪。
新鞋真正能够穿到自己脚上,必须到除夕下午约四五点钟,由父亲统一发放。这双新布鞋也不是春节时天天让我们穿的,一般正月初一到正月初五时必穿,还有就是走亲戚时也穿。如果遇到雨雪天气,在家就必须穿旧鞋。若是正月初五后不再走亲戚,也就只能晒晒干,放到正月新学期开学时再穿。
一双新布鞋作为春节的服饰,在现在人眼里简直不屑一顾。但在那个缺衣少食的特殊年代,尤其对于孩子多的大家庭来说绝非易事,也不是人人能够拥有。我深知春节时之所以我们都能拥有一双新布鞋,这倾注母亲的智慧和心血,那千根针万根线里蕴含着母子情长。我们正是穿着她那充满爱意的鞋子迈向美好的远方。